作品名称：《红色康乃馨》

作品类别：征文

作者：林礼圣

年龄：15岁（男）

所在国／地区：马来西亚

指导老师：李昔沄

选送单位／社团：马来西亚美里中华（国民型）中学

《红色康乃馨》

她是乡下的一朵花，庄严又惹人怜爱。

“你外婆可勤劳了，都一把年纪了还养鸡，种红毛丹啊……”漫长的路上，母亲总神色欢悦地嚷嚷着外婆，时不时就提起她，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耳朵都要起茧了。不一会儿，她突然沉默了。我悄悄一瞄，母亲细小的双手上捧着那束火红色的小康乃馨。为了它，母亲老早就逛了一遍几公里远的花店。

“母亲怎么大老远跑去买康乃馨？而且怎么还是红色的？”我在心里嘀咕着，不停地思考着藏在这其中的奥妙。想着想着，就被周公逮着机会，把我拉去与他下一盘棋。

“到了！”我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，映入眼里的还是那座淡蓝色的老房子。它并不出众，躲在深处还掉了漆，但周遭一朵朵灯笼似的花、一棵棵挺直身子的大树、一片片弯着小腰的野草，却特爱粘着它，与它融和。一转眼，母亲早已安心地踏在了这满是她碎碎念的土地。我们顺着那小石子路，左摇右晃地抖动身子，才度过一劫。那锈迹斑斑的铁篱笆没上锁，敞开着，宛若早已知晓我们的到来，大方地打招呼。一探头，屋子里四处都是晃晃动动的人影。

往副驾座一瞧，母亲依旧静静地看着那座老房子，眼眸里漏出浓浓的情。我们兄弟姐妹一下车，彼此对了对眼神，就跟着两老默默地进屋里。我无意间瞄到母亲空空如也的双手，不禁心生疑惑。一抬头，大舅、二舅、小姨都坐在简朴的长木椅上，吃着一盒盒小桌上的年糕，以及整箱圆溜溜的橙橘子。

“姨姨好，舅舅们好。”

“好，阿妹呀，过来坐。”大舅往旁边一挪，拍了拍木椅上的微微灰尘，抬着手，大大咧咧地叫着母亲的昵称。

“妈呢？”

“她呀，还在屋后忙着呢！”

转身一看，表姐表哥们也都是“艰难”地坚持着一前一后的坐姿。我们吹了吹那灰蒙蒙的老瓷砖，直接了当地坐在了地上。唉，没办法，外婆家的客厅真是拥挤得都找不到一丝缝隙了！身旁有些龟裂的墙壁上挂着我们与外婆的全家福，我还隐隐约约记得是母亲提议我们去相馆拍的，那时的我，只有八岁。

“谁来啦？”厨房深处传来一股带着老气又沧桑的嗓音。

“是阿妹！”大舅的大嗓音刚落，一道弱瘦的身影就闯进了视线里。我们急忙起身，弯着腰齐声对她说：“外婆好。”

“好，好。”她还是那副一脸的慈祥，犹如春风般温暖，一条条皱纹，都在述说着她的陈年往事。她一头洁白的银发半遮半掩，笑眯眯的睫毛都若隐若现。浑身铜黄色的皮肤是她热爱生活的证据。

“妈，坐这。”大舅从旁边拿了一张展开式的椅子，让她坐下。

“哈哈哈哈！”“你小时候……”那熟悉的魔性笑声，从母亲他们那儿飘来，回荡着整个房子。他们与外婆谈起那些年的事，外婆也止不住地呵呵大笑。他们合不上的嘴唇，像极了年少时的他们，仿佛又回到了从前。

吃久了，说久了，人就避不开打盹。过了许久，躺的躺，睡的睡，轰轰烈烈的气氛渐渐没了声响，沉闷一下子弥漫在空气中。外婆卧在椅子上，双眼放空，也不说话，像是在回忆什么。母亲早已没了踪影，再见到她时，手上却多了那束宛若落日般殷红的康乃馨。她总挑这时候，就因为不想让大舅他们瞧见。

“妈，你瞧瞧，这是什么？”

“这不是花吗？怎么了？”

“你以前不是总说你喜欢花吗？这不，我买康乃馨送你了。”

“你看你说的，你不说我都忘了。我都多少年没种花了，真的好久，好久没种花了……”

过了一阵子，外婆说：“那你怎么想到要送我康乃馨呀？”

“也……也没什么。我这不看见这花红红的，挺漂亮，就拿来送你了。”母亲支支吾吾地说道。

母亲顿了顿，又说：“妈，我知道你以前忙着照顾我们，都没时间做你喜欢的事了，我也是许久才回来家一趟。你想我的时候，就跟它说说话。这花，你就代替我把它种在花盆里，行吗？”

“好好好，有个伴也不错，我一把年纪了闲着也是没事做，也算是圆了我年轻时的心愿……”幸好我的耳朵可灵敏了，他们的对话都被我不做声色地一一接收。

“妈，我回了啊！”车后散起了一团团灰烟，母亲开着窗，不停地向身后的老房子挥手。那狭窄的小屋檐下，外婆只是默默地目送着。一路上，我趁着兄弟姐妹都睡着了，小声地向母亲提起憋在心里的困惑。

“妈，你怎么突然想去买红彤彤的康乃馨送给外婆？”

“因为外婆喜欢啊！”

“啊，就这样？不止吧！”我一脸诧异，为她的回答完全做摸不着头脑。

“嘘，悄悄跟你说，你可别跟外婆说，红色康乃馨代表祝福母亲也有思念的意思。”

那之后的路程，母亲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，只是轻轻地躺在座位上，舒舒服服地睡着了。我想，母亲一生再辉煌的教学生涯，也抵不上那短短的一天。但我始终都忘不了那束花，那束红色的康乃馨。